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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rner Herzog
编者按：近日，著名德国导演 Werner Herzog 接受纽约客采访，对虚拟现实技术及其对电影艺术的影响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原文作者 PATRICK HOUSE）
2010 年，Werner Herzog 在纪录片《被遗忘的梦的洞穴 》（下文简称「忘梦洞」）的首映式说过，「我曾对 3d 技术表示怀疑，但当我看到真实效果时，我知道这才是未来。」这是一部关于人类最早期壁画的记录片，拍摄地点是法国的肖维岩洞。Herzog 通过这些旧石器时代的壁画讲述人类使用工具的过程。最近，我和他聊到虚拟现实可能是下一次电影艺术的革命。他的下一部电影 《你瞧，连接世界的遐想》是关于互联网的，将在本月稍晚些时候的圣丹斯电影节上首映，电影节上一同首映的还有三十余部虚拟现实短片。
在这次访谈过后，Herzog 还在不断的回味某些细节。在他发给我的邮件中，他写道，「在虚拟现实里，以一只我脚下的蟑螂的视角在厨房里爬行是怎么样一种体验？」
「那不是我，只是我们共享了视觉而已。」
能否描述一下目前你体验 VR 的感受？
首先它的信息量很丰富，看起来很真实，纪录片中格陵兰岛附近的浮冰栩栩如生。这很棒，但你很快就会感到厌倦。可能它制成动画片更吸引人。电脑生成的图像在虚拟现实中更令我感到享受。
作为一名导演，你有什么经验想和虚拟现实的内容创作者们分享的吗？
我一直认为，虚拟现实的未来不是加强版的摄像头，也不是摄像头的三维版本，更不是电视游戏，这是一种全新的叙事手段。有趣的是，通常在文艺史中，我们为了更好的讲故事而发明新的工具。或者，我们先有了一种视觉风格，毕尔巴鄂博物馆或悉尼大剧院，都是设计师们先行设计，然后科技把他们从图纸上建造出来，完成设计师们的梦想。先有内容，然后科技适应内容。而现在则刚好相反，科技生成了全新的叙事手段，但我们还没有足够多的创意生成上面的内容。
你曾经说过，摄像机最详尽地记录了人类的历史
不，这是人们对我的一个误解。在今天看来，确实是纪录人类情感，环境的最佳工具。但是在几个世纪以前，文学，雕塑和建筑都承担着相似的功能。
虚拟现实是一个足以诞生新艺术范式的科技新品吗？
至少从目前看来，还不太具有说服力。确实现在有很多精致的虚拟现实短片，但我还没有看到可以载入电影史的巨制。当然，它可能已经诞生在了某处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比如互联网的某个小角落里。我只能提出一个问题，德国理论家 Clausewitz 在拿破仑战争期间曾经说过，有时候战争就是梦想本身。互联网是梦想本身吗？这是个很大的问题。那么我们再把这句话套用到虚拟现实上，虚拟现实是梦想本身吗？我们希望在虚拟现实中表达梦想吗？这还有待观察。
所以有些故事并不适合用虚拟现实表达，是吗？
对的。这么说吧，所有的人，面对同样的事情，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理解。无论历史上发生的那一件事情，哪一个年龄段上的事情，都不是毫无争议的。你在 Facebook 上，可以对这些事情表达清晰的观念。这种模糊性，正是用虚拟现实讲故事难度的根源。或者这么说，我们现在的生活不正是一个虚拟现实故事吗？
你曾经从慕尼黑步行到巴黎，祭奠你死去的朋友，在你的电影「时光之轮」中，有人告诉你，在步行了数千英里之后，他们终于直观感受到了地球究竟有多大。你认为带着虚拟现实眼镜，随着镜头「走」数千英里，可以感受到同样的效果吗？
不，当然不能。有句名言如是说，世界只会对徒步旅行的人展露真实面貌。对于没有经历过徒步旅行的人，很难向他解释这件事。在真实世界中，我步行数英里时的体验是在虚拟现实中体会不到的。
但如果你把这个过程都用相机拍下来，然后让其他人戴着虚拟现实眼镜体验这段视频，顺便在跑步机上一直走，如何？
这毫无意义。电影源于生活，但仅仅提取了生活的一部分精华，而远非生活的全部。
《忘梦洞》剧照
你说过你的「忘梦洞」，非用 3D 来拍不可。会不会将来的某天，有人会说「忘梦洞」必需要有虚拟现实来体验不可？只有虚拟现实才能赋予这部电生命？
当然，3D 对于那部电影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是一部关于壁画的纪录片。把注意力拉回到 3200 年前，感受凹凸不平的墙壁绘画。尽管关于壁画的作者们是否算是艺术家尚有争论，但无疑这些壁画具有十足的价值 ，例如，你会看到一个鼓起的野牛状石雕 ，脖子以上的部分是立体的，正以狰狞的表情看着你，好像随时要向你展开攻击。对的，这就是为什么它非用 3D 不可，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强的冲击力。
这部电影在虚拟现实上面可能会有很有趣的体验呢。然而，我们的注意力通常只能集中于一个地方，之后我们可能会四处张望以找到下一个令我们兴奋的东西。这可能不是虚拟现实的缺点，也可能是一个有趣的东西。
你曾经说过有些人评价你的电影「忘梦洞」 ，他们没有说电影在讲洞穴的故事，他们说他们看电影就像一直呆在一个洞穴里。当我尝试虚拟现实的时候，我感觉我呆在人群之中。如果你要问我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不会说我看到了一群动画人物，而是我进入了一个动画片的世界，我和他们在一起。相较于看电影，更合适的表述是，我在体验一个完全不同的第二人生。这会是虚拟现实最大的魅力所在吗？换句话说，这会不会是电影艺术的全新体验手段？
很同意你的观点。传统的电影不够有浸入式的体验，这是虚拟现实的巨大优势。也许用虚拟现实观看「忘梦洞」，会给电影焕发出新的生命呢。
再说虚拟现实。我曾经体验过一个小片段——在蒙古包里。和家庭成员们围坐在一起，在做着什么食物。你坐在他们中间，他们时不时和你聊上几句。坐在你旁边的是一位老奶奶，她是这里的焦点，和每个人都能聊。这是一个有趣的经历 ，就像你突然变成了电影中的一员。
我听说过一个虚拟现实的「电影」，但它是电脑合成的，并不是摄像机拍摄而成。你在一个房间里，观察四周，当你回过头望向你左边那道墙时，它突然向你快速移动，直到紧贴着你的鼻子。这听起来很惊悚，这种体验只有在虚拟现实中能感受到，恐怖片导演的最爱。
虚拟现实会干掉特写镜头吗？特写需要非常近距离。生活中你通常不会想和一个真人贴近，但虚拟现实给了你一个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完全的革命。我们对这个新工具的理解还停留在婴儿阶段。
在传统的电影院里，我看恐怖片时，我可以闭上眼睛，紧握着的扶手和背后的座位都给我以安全感——它暗示我现在还在电影院，而不是真实的恐怖事件。空调的细微噪音和吹过来的冷气也在暗示着这一点。而当我玩虚拟现实的时候，我即使闭上了眼睛，还时感觉自己在一个虚拟的密室中，无处遁形。我想，恐怖片导演也许会把这个特性运用到极致，让观众更加的感同身受。
我不由得思考这个问题。这个话题十分新奇有趣，并不乏深度——我们是否一直生活在一个虚拟现实的世界里，在某个虚拟设备上生活。
有人会对虚拟现实上瘾吗？玩虚拟现实上瘾和看电影上瘾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看到谁是看电影上瘾的，但我常见很多人玩游戏上了瘾。它甚至已经到了需要专门的康复中心治疗的地步。在韩国的网吧里，很多人穿纸尿布，对，就是那种成人纸尿布， 60 个小时昼夜不停的玩。不眠不休，还能保持旺盛的战斗力。这绝对属于重度的上瘾症状。但我从来没听过在电影院看电影上瘾的。电影放完了，电影院也就没啥好玩了。随之大灯亮起，工作人员开门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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