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今年8月,雷锋网将在深圳举办一场盛况空前有全球影响力的人工智能与机器人创新大会。届时雷锋网将发布“人工智能&机器人Top25创新企业榜”榜单。目前,我们正在拜访人工智能、机器人领域的相关公司,从中筛选最终入选榜单的公司名单。如果你也想加入我们的榜单之中,请联系:2020@leiphone.com。
雷锋网按:本文作者应行仁,来自北邮人机与认知实验室(公号:人机与认知实验室)。
机器有智能吗?机器会理解吗?机器能思考吗?从十七世纪到今,每一次机器功能的重大突破,这问题都被翻出来问一遍,只是否定它变得愈来愈困难了。
Alpha Go与李世石的围棋赛尘埃落地,棋迷和技术派热议之后,哲学思考又来了。海外学术界这次比较淡定,也许早麻木了。语音会话技术,图像辨识和智能服务现在已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深思者早在人工神经网络开始应用时,重新审视过对AI的哲学认知。国内有些人还认为机器只是傀儡,说这比赛不过是程序员与棋手斗,AI胜过人类是笑话。其哲学根据,主要来自约翰·塞尔的“中文房间”思想实验。
中文房间(Chinese room)是由美国伯克利大学哲学教授约翰·塞尔(John Searle)在1980年设计的一个思想实验(The Chinese Room argument),他的1999年修订版是这样的:
想象如下的情景。有个只知英语完全不懂中文的人,与一箱中文字片(数据库)及如何处理汉字使用字片的英文手册(程序)被锁进一个房间。在房外有不知情的人,塞进字条以中文提问(输入)。房里的人对它按手册指导挑选字片,送出正确回答的字片(输出)。这手册能让房里人,通过了理解中文的图灵测试,但他其实对中文一无所知。
塞尔认为这房里人和人工智能中的电脑,都不必理解输入和输出字符的含义,只是按照规则机械地搬弄字符,就给外面人一种能够理解中文的印象,其实中文房间里的人以及电脑所作所为,都谈不上思维和理解。
这是现代哲学中最著名的思辨之一,他针对是能够通过图灵测试(Turning Test)的机器智能,在哲学界和认知科学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现在用Google Scholar 搜索一下“Searle’s Chinese Room”,都有上万条的结果。
中文网上也有一些讨论这个思想实验,有些人热心于设计机器不能恰当回答的问题,想以此证明机器智力不能胜过人类。其实这是对它的误读。塞尔的实验是假定这系统能够通过图灵测试,在这基础之上讨论心智的哲学问题。现在机器智能技术发展,证实了这个哲学思考的前提并非无稽之谈。
让我们更详细地考察这个著名思辨的由来和内涵。
历史上,莱布尼茨(1646-1716)用磨坊的思想实验(Leibniz’Mill)考察过这个问题。
假如思考和感知的活动能够用数字和机械运动的原理来解释,把这个具有智能的机器尺寸放大许多倍,人就像走进磨坊一样来检查内部,我们只能发现部件间相互的推动,这里没有一个部件能够解释感知,比如说疼痛,那么它们的机械组合也必然是如此。莱布尼茨以此来反对当时盛行的机械决定论,提倡物质和心智的二元论。
信息革命初起,图灵认为思维活动不外乎信息依程序而流动。他设想一个能够下棋的纸上机器(Turing Paper Machine 1948)。
如果有一张纸,写着下棋时所有局面的应对,人们不需要懂棋,只要对照纸上的指示就能下棋。这张纸的内容就是程序,计算机遵照程序运行,也像人类会思考一样能够下棋。
1950年,图灵发表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论文《电脑能思考吗?》,第一次提出“机器思维”的概念。他认为:假如通过电传终端与另一边进行对话,人们无法区分那边是机器还是人类?那么就该承认这机器具有智能。这个测试称为“图灵测试”(Turning Test)。他的主张在认知科学上称为功能主义。
上世纪70年代,计算机开始普及,耶鲁大学的Roger Schank用“概念表示”的技术来分解语句,被认为结合背景知识数据库的AI可以理解英语。塞尔用中文房间思辨反对这种功能主义的智能解读。
塞尔构造的“中文房间”,模仿图灵测试,但继承了莱布尼茨的思辨,考察形成这种智能的每一个构件,在这里除了唯一具有理解力的本人外,其他一切都是没有生命的工具和机械性的操作,却能表现出理解中文的行为,而他其实不懂得中文。所以说这行为只是一种扮演。
中文房间思维实验深思宏观现象中的微观机制和驱动力,不同的微观机制和驱动可能形成相同的宏观现象,图灵认为只要宏观功能与人类的智力行为是相同的,我们可以用智能这个词来描述这个功能。如在围棋赛中,谈的是博弈技艺高低的宏观测试,说机器具有智能并无不可,语言对话也是如此。塞尔则强调它们内在的机制不同和有否表达真正的意向,说这中文房间仅仅是对话功能的模拟,并不具备理解这活动的能力。
塞尔将人工智能分为两类:认为必须能够理解自然语言,并在模仿人类行为时,具有类似心理活动的机器,称为“强人工智能(Strong AI)”;那种只有模仿功能没有思想的机器智能称为“弱人工智能(Weak AI)”。他的强人工智能是足以解释心智活动机制的模型。他在那时相信:研究大脑与研究心智无关,图灵测试不足以确立心理状态;没有理解力或者意向性(intentionality),就不能说机器会思考,因此也就没有通常意义下的思维能力。
塞尔思辨直接的结论是“中文房间实现的不是强人工智能”,一般化的推论是“不可能通过字符操作,从语言形式(syntax)得到语义内容(semantic)”。
哲学表达的是一种思想观念,它的判断无论以真理名义或出自权威都不足为训。哲学不像数学,后者表达是约定的逻辑结果,通过严谨推理,总能辨出是非,它也不像科学那样表达事实,其断言可以被实验证明或否定。哲学的意义在于思辨,通过辩驳剖析,澄清含糊之处,启发对世界的认知。
自1980年起,哲学家科学家就不断地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评论,参与讨论,中文房间被广泛地引用。大多数学者不认同塞尔。BBS编辑Stevan Hamad说:“绝大多数人认为中文房间的思辨是完全错误的。”反对中文房间的思辨,依不认同的程度大致分为三大类:系统答复,机器人答复和否定答复。而塞尔几十年来汇编不同意见,犀利地反诘,促进了人们深思。
在早期的答复中,最多是持“系统答复”的观点。他们承认中文房间中的那个操作人不懂中文,但说这并不说明那个房间的系统不能产生对中文的理解。系统的特质并非能够细化区分到某个部件,它是由整体的协同来产生的。塞尔反驳说,机器能说中文,并不意味着它就理解中文。我把房间里的一切包括程序、数据库、说明书都装进头脑里,我就是这个系统。我如计算机一样按程序作答,表现得也像懂中文,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仍然不理解中文。
“机器人答复”则同意在中文房间情形下,不能说是理解中文,就像对从来没吃过馒头的西方人,中文数据库怎么讲解馒头,都不如自己看过、闻过、吃过、做过那样地有体会,能真实理解馒头这词的语义。所以他们建议将这机器大脑,装在一个有听觉、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传感器的机器人身上,让它行走在我们所处的世界里,那么这机器人就有人的感受,也就有了理解力。塞尔认为这看法并不比“系统答复”高明,因为所有这些传感器的感知只不过是一些额外的输入,就如在中文房间,塞进另外一些关于环境世界感受知识的纸条,或这些知识已经被整理存进了数据库,无论如何,在房间中的我,依然是不理解中文。
“否定答复”则完全不认同中文房间的思辨足以否定强人工智能,说塞尔把房间中的一切都装进头脑,引用中文数据库里的知识,能够流利用中文回答问题,这情形就像物理、化学大部分实验我们都没做过,大部分的词汇的含义都是来自书本中别人的经验,可是我们都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这些词汇和相关语句,为什么放在同样做法的AI上就不行呢?有一派人甚至认为,塞尔的思辨来自错误的直觉,就像走进莱布尼茨磨坊一样,所见的直观并不能反映宏观现象的本质。例如考察旋转的磁铁人们看不见光的发生,但我们不能因此否定光是电磁波。这个思想实验就像以变慢的时钟走进原子尺度一样,让我们看不到光。以微观的尺度和缓慢的过程,来理解“智能”和“理解”的宏观现象,房里人的直觉往往是错的。塞尔对这些批评,用“意识形态的俘虏”一言以蔽之。他说,不明确地指出是什么样的系统,由什么样的机制能导出心灵,就相信了心灵能从系统中“涌现”出来,完全是一种对自己直觉的盲目自信。
中文房间真正的意义在于心智哲学上的思辨。它是图灵之后被最广泛地讨论的问题,它以哲学清晰和纯净性成为认知科学上的经典。
尽管“中文房间”的思考是针对人工智能,其哲学思辩无比深邃,大多数计算机学家和人工智能专家,却不认为这与他们的工作有关,不觉得AI有什么局限。他们埋头苦干,开发出有不输于人类的语言和图像辨识能力的AI,造出能与人类在棋类一较输赢的机器。对于人工智能,不论它在哲学上归类为弱如僵尸一样没有灵魂,还是强如人类一样有着自己意识,它在许多智力活动中将强于人类不再是猜测了。
那么指引这些智能研究的思想,究竟是什么呢?
雷锋网注:转载请联系授权并保留完整信息,不得删减、修改文章。
雷峰网原创文章,未经授权禁止转载。详情见转载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