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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 天诺 | 2014-10-04 08:16 |
注：本文作者Joi Ito，为MIT媒体实验室主管。
去年，一群Media Lab的学生访问了深圳，随行的还有我的老朋友，也是我的硬件导师“bunnie”（Andrew "bunnie" Huang：著名硬件黑客）。bunnie干过最经典的一件事可能要算黑掉了Xbox，他也是开源网络硬件设备Chuby的创造者之一，为许多人提供硬件，固件，以及软件设计的支持。我想不到有谁比他更熟悉中国的供应商和制造工厂生态系统了。
在他的帮助下，我的学生看到也感受到了一个让我们每个人受益的硬件制造生态系统，但实际上，很多人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生态系统存在。之前我也是通过学生口述，或是相关报道间接感受到这个生态系统的强大，但是直到最近，我才和bunnie一起来到深圳，亲自探访了这个神奇的地方。Bunnie坚持说，我们组团去深圳的人不能太多，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适合涌进太多人，而且人少也比较灵活方便。机缘巧合的是，我另外两位老朋友——LinkedIn创始人Reid Hoffman和麻省理工大学的教务长Marty Schmidt都对深圳之旅充满兴趣，于是我们就组成了这么一个略显奇怪的“旅行团”。
我们深圳之旅的第一站，是一家由AQS公司运营的小工厂，这家制造商在加州Fremont和深圳都设有工厂，主要工作是在电路板上安装芯片。该工厂的机器配备了表面装配技术（SMT），可以利用计算机编程的气体力学挑选芯片和其他组件，并把它们安装在电路板上。除了成排的SMT机器之外，生产线上还有很多工人，给设备编程，使用X射线测试结果，计算机和人工都是这条生产线的一部分。无论从经济角度，还是技术角度来看，这种生产线都是非常有意义的。AQS生产的电路板贴纸是由Media Lab学生Jie Qi和毕业生Ayah Bdeir（littleBits首席执行官）设计的。之前，他们的产量很小，风险也非常高，而且由于和创业者或学生合作，产量需求通常得不到保证，因此很难找到中国合作伙伴。但是在bunnie的帮助下，AQS开始与初创公司和其他项目紧密合作，业绩也越来越出色。
让我感到印象深刻的并不是那些技术，而是bunnie介绍给我们认识的人，比如这家工厂的老板John，还有项目经理和工程师们。他们工作非常努力，也很有经验，值得信赖，这帮人对于和bunnie以及我们的朋友一起工作感到非常兴奋。他们愿意也有能力设计并尝试各种新的流程，生产那些从来没有制造过的东西。他们的职业道德，以及充满能量的工作精神感染着我，让我想到以前日本那些创业者和工程师，他们在战后构建了日本的制造工业。
在所有探访的小工厂里面，工人们都居住在距离工厂较近的宿舍里面，他们在一起吃饭，一起生活。生活开支都依靠工厂，而他们则会把自己薪水的存起来。同样的，工厂所有管理层，甚至老板也和工人们生活在一起，我肯定访问的这家工厂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因为貌似每个人都看上去非常高兴，很开朗，彼此也非常亲密。
访问过AQS之后，我们来到了King Credie，他们是一家制造印制电路板（PCB）的工厂。PCB的制造过程非常复杂，除了添加电路层之外，还要蚀刻并打印各种材料，整个流程步骤繁多，控制也很复杂。这些工厂一般不让外人进入参观。
我们还参观了一家注塑工厂，bunnie一直在帮我完成一个需要相对复杂注塑操作的项目。无论是手机还是汽车座椅，绝大多数塑料零件都需要注塑模具。整个制造需要创建一个巨大的钢塑料注入模具“工具”，你能想象过程会多么困难，因为如果你需要保持镜面光洁，那么模具也必须要镜面光洁；而如果你需要产品公差保持在千分之一的公差之内，那么就必须要让钢模具也达到那样的精度。此外，你要需要了解塑料是如何流入模具之中的，确保其冷却、均匀的进入模具漏洞之内，而不会发生扭曲或断裂。
我们访问的这家工厂还有一个精密机械分厂和一批工程专家，他们共同设计、并制造我们的注塑模具工具，但是我们一开始的产量太低，他们根本不感兴趣。他们想要数百万的订单，而我们只需要几千个。
有趣的是，这家工厂的老板建议我们可以在中国制造精密模具工具，然后把这些工具发送到美国，当地生产。由于我们要求净化间处理，他认为这样在美国生产反而更便宜，但是美国工厂并没有相关专业知识和能力，而且就算在真的在美国制造，在增值服务的成本上面也无法和中国工厂竞争。
这种角色转换告诉我们，注塑模具制造的技术、贸易、以及专业知识都已经转移到了深圳。即便美国拥有这样的制造能力，但是只有深圳拥有最关键的制造知识生态系统。
bunnie之后带我们去看看了市场。我们花了半天时间才看到了整个市场的一小部分，那么有着巨大的建筑网络，各种小店铺，以及交易平台。那个市场是由数个巨大的城市街区组成的，在每个街区里有五到十个大楼，其中每层都有很多商户，他们经营着各种业务，比如销售LED等，手机解锁，手机维修。我知道自己又要老生常谈了，但是这的确是一个现实，许多厂商都专注在批发上面，他们忽略了零售领域，可是零售量其实也是非常巨大的，但是目前似乎和厂商还做不到较好地对接。
我们来到市场的一个角落，那里的人们正在谈论破损和报废的手机，他们要把所有零件都拆解下来。一些依旧可以使用的手机零件会被拆掉，然后扔进一个大塑料袋里打包出售。那里的货源还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工厂生产线上一些不合格的零件，或是在测试中不过关的印制电路板。iPhone的主键，无线芯片，三星屏幕，诺基亚主板，应有尽有。Bunnie指着一包芯片说，在美国它们要卖5万美金，在这里只需要500美元。那些芯片不会零卖，都是批发，称斤两，按重量计价。说不定，“新手机”里面的零件就是从深圳“回收”的。
市场内还有一批人经营手机维修业务，这里的手机维修都比较低端，比如更换屏幕，或是刷机。消费者甚至还可以在维修店内购买到整机。实际上，除了“回收”手机之外，我们还发现了笔记本，电视机，以及其他电子产品的“回收市场”。
接着，我们走到了另外一个市场里面。Bunnie低声对我说，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假货，比如，你会看到“SVMSMUG”手机。不过，有趣的是这里的手机都是你在正规市场上看不到的，钥匙链，音箱，小车，闪亮的配件，应有尽有。许多产品都是我们熟知的“山寨”。但是，由于这里接近制造生态系统，因此不少“山寨”产品也极具创新性，事实上，有些山寨技术也被正规厂商接纳，比如双卡双待手机。
还有一件事儿让我们感到惊讶，那就是成本。深圳制造芯片的成本非常低，可以说除了中国，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做到这一点，他们把四频段GSM，蓝牙，SMS等功能都集中在一个芯片上面，而且成本只有2美元。而最便宜的全功能手机的零售价只有9美元，没错，你没听错，是9美元，这种事情在美国永远不可能发生。
这里并不重视知识产权，间谍情报技术和商业秘密在复杂的家庭，朋友，同事之间游走。不过，这种感觉就像是开源，不过它并非如此。从知识产权中获利，之后再做转型，这种手段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在美国早期历史上，也是公然盗版书籍，直到美国拥有了自己的出版行业；日本也从美国汽车公司那里复制了不少东西，然后才领导了整个市场。现在的深圳就身处在一个关键时刻，它即将从一个国家/生态系统的追随者，转型成为领导者。
我们访问了大疆DJI公司，他们生产的是幻影四旋翼无人机，在我们眼里他们就是一家业界领先的公司。这家初创公司的每年都以五倍的增速在发展，他们的无人机为消费市场而设计，非常受欢迎。此外他们也是中国排名前十的专利持有者，他们其实也从制造工厂内部情报技术受益，但是也非常清楚知识产权的重要性。DJI和硅谷的初创公司非常像，和之前我们看到的工厂完全不一样。
我们还参观了顶级的高端手机工厂，那里生产着数百万台移动手机，所有的零件都是在一个全自动化厂房内部，由机器人制造加工的，其流程和设备制造流水线，可能比世界上任何一间工厂都要复杂。我们还参观了一家小工厂，那里的工人可以手工组装非常复杂的电路板，同样的工作如果在美国，他们会说必须要用一套5万美元的机器才能完成，但是在深圳，一切都令人惊讶，他们没有使用任何视觉辅助系统，也没有显微镜，放大镜这些工具，他们全凭自己的感觉和肌肉记忆，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赏心悦目，令人惊叹不已。
我们来到PCH International，在那里我们看到产品供应被及时组装，包装，标签，发货。如果从工厂到实体店，整个流程通常需要三个月时间，而在深圳只需要三天。最后我们参观了由两个法国创业家创建的HAXLR8R硬件孵化器。
在深圳，我们体验到的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低成本的劳动力是这一切的推动力，他们把深圳打造成了一个最先进的世界级制造基地。这个生态系统由工厂网络和制造技术组成，在这里可以生产各种规模的硬件产品。
就像硅谷不可能出现在其他地方一样，没有哪个地方可以取代深圳。我在深圳的四天时间里，更加确定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重现像深圳这样的生态系统。我们四个人讨论了好久，希望可以学习深圳的经验去帮助波士顿和硅谷生态系统。当然，我们也在考虑如何更加深入地与深圳建立起联系。
硅谷和深圳有一个相似点，就是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更多的资源，以及更多的知识。两地的生态系统都充满了多样性，更是以工人的职业道德和工作经验为基础的。这些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很难实现。
我当然相信其他地区也有自己的区域优势，比如在生物工程和硬件领域，波士顿就可以和硅谷竞争。当拥有特定的资源和市场之后，拉美地区和非洲也可以和深圳竞争。不过我觉得，和硅谷一样，深圳已经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与其要和它竞争，不如和它建立起一个相互合作的网络，这样才更容易获得成功。
via i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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